嚼徵含宫,泛商流羽,一声云杪

不太稳重

【谭赵】 人间雨

大半夜的修了一下,改动不大,看过的亲们可以忽略啦




谭宗明下了飞机后开始头重脚轻。幸好他的行李不多,忍着头晕直接拖着行李箱拦了辆计程车奔医院去了。

他下车的时候想起来给安迪打电话,刚翻到联系人界面就后悔了——他一个大男人,至于吗?

这内陆地区,每逢夏季天气热得出奇。混着焦躁的蝉鸣蒸腾出模糊的幻觉,谭宗明下了车站在原地,只觉得头晕脑胀,眼前渐渐看不真切了。就像是面前拢了一团不知哪儿来的雾,堵塞住了大脑神经,让感知神经麻痹,对世界全然不知。

他伸手抓空了两下,迎着从树梢渗透的无数光点仰头倒了下去。指缝间有风流过,他这时想自己还是清醒着的,要不然为什么他还能感觉到几乎是同时,从他身后绕过一个人,带了一丝消毒水的凉意的胸膛稳稳地接住了他。那个人的手有些冰凉,触碰到他裸露的肌肤,似乎平抚了他的那些叫嚣的细胞。逆着那些光源,谭宗明的眼睛几乎快要睁不开。他透着那些朦朦胧胧的雾拾到了赵启平那双清淡平和的双眼,几乎是一瞬间便回忆起童年时分家里养的那只叫【奥利奥】的猫。偶尔瘫着肚子跟你撒娇,但始终拒你于千里之外。

“先生?先生?”

谭宗明溺在这个人声线中,只觉得自己一边坠落,一边轮回。

这可真是有点意思。


他醒来的时候安迪坐在一旁敲笔记本电脑。整个病房安安静静的,手上连着点滴,他动一下玻璃瓶便两相碰撞,发出一声钝响,就此示意他的伟大苏醒。

“你醒了?”安迪放下电脑凑近去看他的吊瓶,“你可真行,发烧到三十九度在医院门口昏迷,都多大个人了一点不省心。我明明记得你以前没有这么胡闹,在国外调养生息补过头了?”

谭宗明张口说话的时候被自己沙哑的声线吓了一跳,安迪递给他一杯水,便连忙接了,“嗨,没有……你怎么来了?”

“救你一命的人正好是认识我的人,见你手机里有我的电话,就打给我了。”安迪皱了皱眉,“你还记得你自己是谁吧?”

谭宗明苍白着脸道,“记得,蜘蛛侠嘛。话说我什么时候能好?我还要去拯救世界呢。”

安迪没心思搭理他的胡闹,伸手摁了护士铃,端了水壶出门打热水。

谭宗明隐隐约约想起那个有些冰凉的拥抱,张嘴叫住了安迪,“送我来的人呢?”

安迪正拉开病房门,回头看了谭宗明一眼,眸中有些疑惑,“你要道谢?”

“那可不。”

“真是稀奇啊。”

“我向来知恩图报。”

安迪嘴角勾了一缕微笑,踩着高跟鞋走了。谭宗明见她离去身影潇洒,宛如风中舞蝶,振翅高飞,顿时多生了点欣慰。一趟不远万里的旅程,回来之后该变的人都变了,该留下的还是不会走。


护士到的很快,换了新的吊瓶挂上,安迪跟在身后提着水壶和大包小包的药就进了病房。

“我救命恩人呢?”

“这不是上班时间吗,他说下了班就过来。”安迪仔细看了医生要求,数了药片递到谭宗明手上,又冷热水兑半成温水,放在床头柜上,“我待会儿有个会要开,让他过来跟你聊会儿天,跟你家司机说了晚一点来接你。”

谭宗明张嘴把那些花花绿绿的药片一股脑儿吞下去,听着她后面几句话,险些又吐出来。

“我家司机怎么那么听你的话……不是,你让他过来跟我聊聊天?聊什么?我又不是绝症了。”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安迪不以为然,“你要是哪里还不舒服就跟他说。”

谭宗明怎么也觉得这画风不对,正想开口,病房门就被人轻轻敲了两下。安迪提着包和外套去开门,似乎与来人又交代了几句,侧身就进来了一个白大褂的帅哥,高高瘦瘦,面上带了点微笑。

“谭先生你好,我叫赵启平。”


谭宗明凝视着他,想起某地落日余晖,细水长流;想起风吹草丛的沙沙声响;想起青山不改,白云缱绻。

“你好,你好。”


很久以后,谭宗明也会偶然想起这一天来。夕阳西下的暖橙光源打在病房的那半边,赵启平没有碰到那些,他远远地站着,一身白大褂,有点透,可以看见他里面穿了件深灰色的短袖衬衫。他一手还握着门把,一边朝他微笑,映着那些光芒。但一切也就是擦肩而过。

谭宗明甚至没有要他的联系方式。他和赵启平像是普通朋友一般问候,绞尽脑汁地回答,说那些禁忌与注意事项。只是谭宗明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只看见赵启平的嘴唇开开合合,弯了唇角,眼神清澈地像一颗透明的玻璃珠子,不巧能映出万千世界。

病房很大,静极了,谭宗明甚至能听见窗外的蝉鸣,和他自己的心跳在同一频率躁动不安。直到这个人有礼貌地与他告别,离去,他知道的也就只有姓名——【赵启平】。

足够了,如此而已,他不可能喜欢男生。

赵启平,就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谭宗明怀揣着安慰自己的话语回归到了日常中,报表、数目、合作详谈、会议……偶尔一天他翻到书架上的《浮士德》,想起一瞬间的心动,很是委屈。

【我们将再也看不见他的同类,尘世的一切莫不如此。】他在海德堡望见过这句话,刻在马克思·韦伯的墓上,评判这位伟人的一生。谭宗明难得沉默了几分钟,合上书本,低低笑了一声。

“那些啊,我是不在意的。”

伟人?还是爱人啊?

都是。


某天安迪与谭宗明日常吃午餐,进行更加日常的人生探讨,没注意旁边二人座什么时候来了两位男士。

是赵启平主动朝这边打招呼的,他不穿白大褂的时候也看着很是正经,掩不住那种高知识分子的气质,开口便是成语,“两位别来无恙。”

安迪放下手中筷子,以为谭宗明忘了,特意小声提醒了他一句,“没忘吧?你救命恩人。”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赵启平对面是一位西装的男人,也是瘦瘦的模样,个子不算高,很认真地起立对着众人鞠躬。赵启平娴熟地与他念了几句日文,回头解释,“这是我的一位病人家属,是日本人,山本先生。”

“赵医生还管与病人家属沟通?”谭宗明的语气一开口就不友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人眼睛。

赵启平没明白为什么谭宗明一副不很开心的模样,耐心的多解释了几句。内容是那位家属的中国妻子病重,赵启平主治治疗中,只是吃个饭,交流一下病情。

谭宗明没什么眼色地扫了眼餐厅布局,格调优雅,还是日本料理品牌,心里颇不是滋味。这家属心也挺宽啊,很有闲情逸致嘛。妻子病重还不忘家乡菜,很有爱国情怀嘛。

安迪抬眼见对面的谭宗明脸色不太对,轻咳了一声出来打圆场,“你们忙吧,我们这边也快吃完了,就先走一步,告辞。”

“告辞。”


第二次见面,在赵启平一脸莫名其妙与无辜中,谭宗明给人留下了不好相处的印象,实在是非常难得。那种久经商场的生意人,大概是最懂得迂回,察言观色,把话说的七分留三分,看对方身份明面。可一遇到赵启平,他本性中最为粗糙的一面就暴露出来了——他不懂爱。

安迪拎着包和他出了餐厅,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暑气却升腾得更浓。他俩没有对话,步入地下停车场,安迪还在包里找了会儿伞,只是车开出来的时候雨就停了。

那光,刺眼地很。

安迪余光中看了一眼谭宗明漫不经心地出神,问他,“赵医生哪里惹你了?”

谭宗明笑了,“我一共见他两面,对话不超过十句,他怎么能惹我?”

“哦!”安迪笑的比他还开心,一言道破他的小九九心思,“那是你喜欢他。”

“……开什么玩笑?我是个男人!”

安迪握着方向盘,“你不用说这么大声来提醒我,也不用说这么大声来提醒你自己。”


谭宗明面带微笑下了安迪的车,大步子迈着往公司走,脚步匆匆地跟所有路过的人打招呼。他脸上的笑既阳光又魅惑,好些女员工结结巴巴在被他会心一击后才喘着大气问出口。

这这这这这这是我们谭总?!没看错吧?!

谭宗明听见了,头也不回,逃跑似的窜进电梯,扶着额想不明白:我这是怎么了?

电梯到达,【叮】的一声,还是让谭宗明反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办公室前是一条铺着地毯的长走道,一边是透明落地窗,隔着一段距离摆着一大盆的龟背竹。

窗上结着水珠,窗外天空湛蓝透明,有几小缕棉絮一般的云随意的摊开撒在上面。谭宗明想起自己好久不曾抬头看过这个城市的蓝天,他就这样望着,停滞了脚步。

他无意识的想起赵启平。想起赵启平的侧脸,他的眉型很好看,鼻梁很正,眼睛,圆圆的,嘴唇呢,好像……好像……

谭宗明一只手撑着玻璃,余下尘世万千,那些车河,那些鳞次栉比,摩肩接踵的高楼大厦,那些不规则相连接的马路,远方还有山有海,他似乎都看不到了。他的身影印在玻璃上,眼里是影影绰绰的光芒,里面有赵启平。

他如此肯定,自己也会一见钟情,爱上一个人。


赵启平不总是闲着可以和每个家属吃饭的。那日本人身上的权力大了点,院长和主任虽不至于诚惶诚恐,可倒好也难交代,索性全甩在他身上。他冷着脸在办公室生气了半天,打起精神去陪笑,没想到遇上谭宗明,白白还受了一顿无由来的委屈。

我这是倒的哪门子霉?

赵启平今天没有别的病人,下班算早,开着车回公寓。结果刚过了个红绿灯,前方出了交通事故,一条路堵的更加水泄不通。

再好的自我安慰也无济于事了。赵启平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拧开收音机,从口袋里翻出条口香糖嚼着。传出的是一首慢调英文去,前奏是慵懒的钢琴。整首歌只有十句——

【The firework of harden songs.
Of loneliness and bloody shouts.
Little ones are all the ways.
From soft and crabs, and more than this.
Arms across,across the fate.
She's curing on to another place.
You gave us up.
And left another shock to disappear .
But you can
you can …..
You can disappear .】

赵启平听着歌往家慢悠悠前行,格外耐心。手机扔在副驾驶座上,电量栏亮红,剩余可怜的百分之五。不知名的手机号码骤然亮起,赵启平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没有理会。

居然又反反复复打进来好几次。


赵启平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他顺着车流靠边停下,接了,“您好,我是赵启平。”

那头一声浅笑,“我是谭宗明,赵医生,我……想对我今天的行为说声抱歉……一起吃晚饭?”一句话说的结结巴巴的,故作什么姿态呢。

周遭汽笛声此起彼伏,惹得赵启平原本轻快的心情开始杂乱无章,“这个啊,今天的事您真的不用介意,吃饭就……”

毫无预兆的黑屏,自动关机。

赵启平惊诧了半分钟,举着手机哭笑不得,不知道谭宗明是不是对他更加地有意见了。毕竟人家身份摆在那,给你打电话说声抱歉,不光不给脸色还干脆直接就关机了,搞不好下一个电话就是打到医院去告他一状,然后全市封杀他……

赵启平在风中颤抖了,正式打算过两天去拜拜神烧香,去去这身霉气。

谭宗明却是手无足措,再打过去,人家就关机了。他搞不懂是不是自己哪里说错话了,还是他的态度让赵启平真的很生气。他打电话找安迪,被她反过来教训一顿,“你问我做什么,我哪里知道?!你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吗?又不是找不到或是见不到他的人。你是谁啊?你可是谭宗明!”

“……你说的对。”

谭宗明大手一挥,抓着外套从办公室往外跑,急地像是童年时期等待下课的孩子。他连声吩咐助理,“事情都放着,等我回来再处理,会议全推迟到后天,商业宴会都不去了。有什么重要的事再打电话找我,不重要的都先堆着。”

钱财身外之物,酒肉穿肠过,他都老大不小了,还是讨媳妇比较重要。

他一路踩着油门奔去赵启平家,半路还折回去商业街买了一大束玫瑰花,包得别致漂亮,一路上都在拼凑脑子里那点贫瘠的语言。他能拿什么甜言蜜语来对付赵启平?笑话。

他把车停在赵启平家楼下,拿着纸条对楼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小区的路灯一时全部亮起,暖黄色的光引着谭宗明向前,再向前。

下午那场雨过后,叶片上还聚着水珠。这个黄昏静的让人沉醉,风吹来有沙沙声作响。赵启平正巧走到楼下,刚拿出了钥匙,远远的,却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赵启平在台阶上顿住,回过头去,恰好闻见风扬起的一阵紫荆花香。

楼前那照明的暖光笼着两人,好似又一场缠绵不绝的雨。赵启平那些惊讶与无措都没有收起来,谭宗明却亮出底牌,笑的勾人魂魄。


“正式介绍一下。”他这样说着,把手上的花捧进怀里,笑得不怀好意。


“我叫谭宗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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