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辋川集】第0章 那年
我的爱人名叫蔺晨。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还特别讨厌他，与他打了一架，痛哭了一场。
最后是他终于放下手里的酒壶，看了眼殿中高悬的白幡。那些香烛混着纸钱飞出的灰烬，摇摇曳曳，全扑在他一袭白色长衫上，他也不管，还是仰头，一饮而尽。
“罢了，罢了。”他道，却还是笑着，独自跌跌撞撞地走出去，留下一室断断续续的啜泣。
听说，他是琅琊阁少阁主，洞察天下，妙手回春。可这样的人，却奈何不了我最好的朋友林殊，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战场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而后油尽灯枯。听说，他自始至终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甚至在小殊丧礼上醉了三日，每日必引吭高歌，唱的皆是风花雪月的花间艳词。
我打不过他。哭的不是他，哀悼的不是他，被束缚的也不是他。他总归是自由的，也该是自由的。
后来我喜欢上他，他每在皇宫停留十年总要出门一段时日，回来的时候常带好酒和各地小吃糕点，代价是他如狼似虎，我总要为此腰酸背疼好几天。
他将我的腿死死箍在腰间，下身用力冲撞，却总又及其温柔地吻我。
“你怎么这么爱哭？”他叹着气问我，又不等我回答就封住了我的唇。
你怎么这么爱欺负我？
我总是想问他，却一直忘了问，到了后来，终于问不出口了。
我总是在殿上无故晕倒，一次批折子时终于咳了血，溅在桌上半面山河图，有些触目惊心。
他来的比太医院的人还要快，但他到底却不是个好医生，只知道沉默，也不看我的眼睛。
最后我遣散了满殿的人，亲自关上了喧嚣，单衣赤着脚披着外袍，殿里殿外地寻他。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一个角落，手比我还要冰凉，脸色也没有比我的好到哪里去，我俩面面相觑，真是狼狈。
“这个天下交给太子就够了，我想出去走走。”我眨眨眼睛，竭力露出个笑容问他，“少阁主，我还有多少时间？”
他用力回握我的手，没有说话。
我们到昆仑山看雪的时候偶遇一位道长，听到了一则传言。
这个传言很是令我吃惊，看蔺晨的模样，却似乎早就知晓。
“我不需要那个。”我皱着眉和他抗议，这是我们自相遇以来第二次吵架。
他显得比我还要生气。把我推搡进了一处山间破败小屋，衣服只是用力撕开，也不管我的挣扎。
他用力地抱着我，辗转撕咬着我的脖颈。我看着窗外飘下的雪，感到疲惫而不知所措。
我忽然有一种预感，是我放手，他得到自由，而若我不肯放手，他也将此生断送，最后白白剩下徒劳。
我总忘不了他踏雪而来，撑着一把红色的油纸伞，穿着那袭白衣，披散着青丝朝我淡淡微笑的模样，好看的仿佛天仙下凡，却总游离于人世之外。
他毕竟一开始就拥有的太多，而我总亏欠于他，把他所有的一一夺去。
我睡在他怀里，看着他熟睡的面孔，撑起身子在他额心烙印下一吻，而后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竭力忍住颤抖。
这是我的爱人啊。
在告别之前，我多么想，多么想见你，再对我笑一回。
沿着来时的路回家吧。
不要悲伤，不要孤单，不要痛苦，不要流泪。
不要流泪。
END